忘了是什么契机与刘静河兄相识,淡泊往来,不知不觉,交情日渐深厚。昨天要到府上拜访,他的新家所在地因城市改造、修路、禁左、单向行驶等原因而错综复杂,汽车似乎误入迷津,转来转去,绕圈圈。这个过程,忽然闪过一念,我也算写文字的人,静河兄为何从来没提过让写写他?
见面,当头棒喝:难道看不上我的文字?他作讪然状,一叠声解释。我快意而笑,以这种方式让朋友猝不及防、不知所措、不尴不尬,也算是在沉闷生活中激起一朵轻松浪花,何乐而不为?
禅趣横生得清闲 (中国画) 刘静河 作
静河兄曾在军旅,后转业,专事书画,也热衷于市场。所有艺术中,只有书画距离货币油盐最近,自古而然。但不是所有书家画家能够在艺术与俗世之间游刃有余-----庄子在《养生主》中创造这个成语是为谈道,但更像谈艺:“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所解数千牛矣,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彼节者有闲,而刀刃者无厚;以无厚入有闲,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。”冯梦龙在《智囊补·总叙》中也说:“人取小,我取大,人视近,我视远,人动而愈纷,我静而自正,人束手无策,我游刃有余。”两段文字,用在静河兄书道画道人道上,再恰当不过!他探索书画,经营世务,深得“游”之精妙与真趣!
前些年,我曾以为市场与书斋基本上是对立状态:要探索真知,必须关起门来,不食人间烟火,正襟危坐,惕惕然,开口古今中外,闭口高雅正统。目的无非要别人尊其为圭臬大神。后来,接触书画家多了,发觉真正能够在艺术上有突破的“方家”也是驾御市场的高手,而且相得益彰。而自封为“正宗”的山头大王们最终沦为坐井观天、顾影自怜下场。俗世残酷,就在于它认真不认假,不讲情面,不失原则,不违背道。静河兄探索书艺,但不拘泥于间架结构,醉心画事,也不沉湎于色彩构图,投身俗世,更不唯利是图,相反,进得去,出得来,拿得起,放得下,实实在在,坦诚相见。书法就是书法,画作就是画作,不能当羊肉吃,也不能当红酒喝,只要创作者表情达意、旁观者赏心悦目即可,哪来的那么多条条框框!古今中外谈艺论道的大咔大圣,谈来谈去,不就两个字:“自由!”我们的古代智者更精简,就一个字:“游。”
但是,游,容易吗?谁都可试试!见不少人写多少年文章,至今还停留在汉字堆砌上;见不少在墨团团中拓展世界的书人画人,始终被线条和色彩束缚,是“作品”的奴隶而非主人。惜哉,笔墨!惜哉,生命!
看别人或许会“雾里观花”,有失真成分。好在自己也有探索文学艺术经历,可彼此参照。本来志要当画家的,梦难圆,不能自己画,便退而求其次,与画家交朋友,看他们画 。十多年前,我经常去兰州画院。有一次在时任院长王辅民先生画室看到刚刚完成的一幅画,主体虽好,但感觉手紧,倒是右方一角不经意的草草几笔很传神。如实谈了想法。辅民兄说:“我也觉得那样画畅快!”我奇怪问他为何不那样画。他犹豫一下坦诚解释说怕别人不认识……此后不久他迁居京城,再没见过面。昨天下午,与静河兄分別,看到哥们方向军转的王辅民中国画展微信,主标题是“中国民间表现主义”,打开阅赏,画风与以前截然不同,并且跨度很大。我异常惊喜!辅民兄终于不担心别人认不出他,勇敢地变了画风!
转经轮 (中国画) 刘静河 作
这个变,也是“游”的姿态。多年来,静河兄一直在变,变好了,继续变。没变好,揉掉重来。哲学家把这种现象称作“否定之否定”。变,不是说变就变;否定自我,难上加难。这个过程并不轻松,艰苦与辛酸没有几人能体会。变化与否定,是真正艺术家永远无法摆脱的魔咒。变成功了,就是化蝶,是游于艺,不成功,则是沮丧,是怪力乱神。与静河兄交游以来,深感其仗义大气,从容淡泊,一如他的书画气象。了解他多了,尤其知晓许多画外之涵养,生活之多皱,俗世之八卦,回头再看书艺画艺,无非就一个沉甸甸的道字吧!
游之轻松自如,道之浑厚沉雄,成为静河兄的两极,不知有多少人能做到?反正我坦陈,很难做到! 文/冯玉雷(《丝绸之路》杂志社长兼总编.西北师大副教授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