怀素《自叙帖》(局部) 纵28.3厘米 横775厘米
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就艺术创造力和影响力而言,怀素《自叙帖》在草书中的地位堪比行书中的《兰亭序》。明代安岐谓此帖:“墨气纸色精彩动人,其中纵横变化发于毫端,奥妙绝伦有不可形容之势。”
《自叙帖》的点画、单字、字组和几行字组成的视觉单元都有独立的审美价值。一个未经草书训练的人,即使不能识别草书的符号语言,也可以通过直观视觉感受来欣赏这件作品。《自叙帖》通过线条的质感、曲直、轻重、长短、方向和重心、节奏、平衡等诸多元素的复杂而有秩序的空间营造,使其形式充满了独特的审美意味。
《自叙帖》在进行结构与重组的过程中仍然遵循着一定的秩序性和规律性。有的草书符号做了进一步的简化,有的则进行了大胆的夸张和变形,单字的各个部分以行或字组为单位重新连缀组合,一个单元的书写结束时,往往不是在最后一字的末笔而是在倒数第二笔,而末笔与下一个字相连,又成为别一个单元的开始。有的字被分为两个部分:一部分与上一单元相连,另一部分与下一单元相连。而这两部分的重心被错位,单看这一个字的时候,会产生不协调的感觉,但是把它放到一个区域来看时,却充满了美感。字内与字外空间通过大小、穿插的变化,形成开放的、多层次的结构。
《自叙帖》中营造了多层次的视觉中心。有的只在较小区域起作用,也有在较大区域起作用的,还有如“戴”字在整个作品中异常突出的情况出现。作品末尾从“戴公”开始,作者的情绪一下变得无比高昂,后面三行开始稍归于平和,第三行末字开始又变得亢奋,第四行将三个字组为一行,又形成了一个视觉中心,此后七行,只在第六行“来”字处理得较大,从“皆辞旨激切”开始到作品完成,将多个特异形成的视觉中心并置在一起,形成了一个整体的高潮。这个高潮内部又不是均等的,如“皆”首笔的粗重和边上的大片空白形成了鲜明反差,“理识”又处理得极密,“玄”字收紧,“奥”又极其开张,特别是其左边一竖,形成了一个上大下小的黑色块面,显得惊世骇俗、触目惊心。“固”字以极婉转的曲线形成了一个封面的大空间,下面的“非”和左边的“荡”则又是开放的空间,“徒增”开始字形空间又复归于收紧,最后一字“日”以近似黑的圆形作为整个作品的结束,就像交响乐的高潮部分,在经过错综复杂的华丽篇章后戛然而止,留给观者无穷的想象。这些视觉张力不同的视觉中心和非视觉中心是一个互存的整合体,它们依照视觉形式美法则各司其职、各尽其意,使作品中的造型元素的组合有大小、主次、强弱、虚实的秩序与条理。
相比《古诗四帖》以厚重而苍莽的线条进行热情的挥洒,《自叙帖》则偏重于用婉转而瘦削的线条进行抽象、玄意的营造,而这种营造由于其书写的速度极快而显得激荡起伏,线条和空间充满了生命的张力,许多人因此忽视了其看似狂放不羁的书写背后的苦心经营。细加审视和分析就会发现,《自叙帖》的形式系统要表达的视觉意象的确是旷达放逸的,甚至癲狂的,但它的内部有一个复杂的理性机制在支撑——作者将韵律、节奏、秩序、理性与热情奔放的生命状态高度融合而后诉诸笔端,我们在其中能体察到最严谨的法则,同时又能感受到激荡的线条中表现出来的那种狂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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